去留两难湖北人-我也不愿意连累任何人-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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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安置湖北旅客入住 图丨新浪江苏微博
撰文丨姜思羽
编辑丨张亚利 金赫
出品丨腾讯新闻谷雨工作室×立春工作室
过去几天,武汉从事旅游业的雯子建了几十个互助群,她每天只睡3小时,接100多个电话,免费帮助在外的老乡找酒店。厦门鼓浪屿家庭旅馆商家协会会长董先生也呼吁帮助流落街头的武汉人。
1月23日“封城”之后,武汉这个城市名提升了锐度。对疫情的担忧,从“武汉来的”逐渐扩散为“湖北来的”,电话号码、身份证号、车牌号。因为春节和疫情的影响,目前有500多万人离开了武汉。这500万人中,有的在官方公布疫情消息之前外出探亲、旅游。有的则出于自保的本能,在封城之前离开了湖北。 一些流落在外的湖北人经历了终生难忘的新年。在“难友”争取、民间互助之下,部分人找到了庇护所。目前,昆明、厦门等地,也发布了安置疫区滞留游客的通知。27日后,武汉市文化和旅游局公布了全国指定接待武汉游客酒店名单。还有人仍在焦灼之中,等待更具体的方案,或期盼早日回家。 以下是他们中的五个旅行者的自述:
A:“只希望疫情快点好起来,我能够回家”
今年春节,我和几个闺蜜约好去吉林滑雪,酒店2个月前就订好了。22日到了吉林,滑了两小时的雪,我就接到酒店老板电话,说我是武汉的不能住了,其他的旅客有意见。
接下来,我经历了27年来做梦都想不到的经历:一家接一家旅馆不能入住,自己有家却不能回。从东北流浪到西安,最后住在西安一家愿意收留的小旅馆里,随时担心再次流落街头。
我加了很多“湖北人流落在外面”这种群,大家都在互相想办法,提意见。
在东北被第一家旅馆拒绝时,我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跟旅馆沟通,虽然我是武汉来的,但身体非常健康,但是没用。后来,我赶到山顶的景区找了个更贵的酒店,然而刚住了一晚,第二天老板也跟我说,不能住了。
那会儿武汉已经封城了,我想回家也回不去。有个朋友在湖北十堰,我决定投奔朋友。于是,我把20公斤的滑雪工具和包寄回老家,准备去西安转机,再去十堰。
我以为一切就结束了。没想到重头戏和打击还在后面。到西安没多久,十堰也封城了,朋友家也去不了。
我开始在西安找酒店,但也都不能入住。我打市长热线12345反映,他们让我找公安局反映,我跟公安局反映,他们说这不是他们的片区。我至少找了三四个片区,到最后都说自己管不了。
我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到处跑,全身都是汗,衣服也全部湿了。我怕感冒,不敢脱衣服,一直折腾到大年三十的凌晨,没吃东西也没地方住,像个流浪狗。
最后,我只好去机场,想住机场酒店。我甚至产生了极端想法,不管是把我关到拘留所去,还是把我当病人去隔离都好,我只是希望有个地方住。
机场警察让我先检查一下身体,我跑来跑去浑身发热,第一次查体温37.5度,后来都在37度以内,但他们已经把我的体温报上去了。我被救护车送到医院,自费。但我被告知,即使检查结果OK,我也不能住机场酒店。
被救护车送去医院的路上
到了医院,他们让我先观察到第2天早上8:00。除夕夜里,我在医院一个房间里待了一晚上,坐一会儿站一会儿,特别煎熬。我想哭,但也不敢哭,因为担心免疫力会下降,眼泪在眼眶里不敢流出来。我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了,还套了两三件外套在身上,滑雪服也穿在外面,我很害怕感冒。
我没敢跟爸妈说真实情况,跟他们说有朋友在旁边非常安全。他们在武汉平安,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第2天早上8:00,我体温正常,身体也没有异常,签下一个“拒绝检查后果自负”的条子,准备离开。我听到医生在跟领导报告说,和我一起待在一个房间的男的发烧39度了,从头到尾医生都没有告诉过我这个信息,我知道后整个人的身体是发寒的。
出了医院,朋友们帮我找酒店,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我进去后就想赶紧好好洗个澡,全面消毒一下。但我裤子都脱了,酒店的人打电话说因为他们酒店被打电话投诉了,要全面消毒,住不了。
我求他,能不能让我先睡一觉,我真的太累了。哪怕洗个澡也行,他说不行,实在是没有办法,你再找个酒店吧。
我拖着大包小包又出来找酒店,有个老板看我太可怜了,把我带到了另外一个酒店,他嘱咐我,不要说是从武汉出来。到了酒店后,我开始自我隔离,买了84、酒精之类的东西。
每2个小时,我就把房间消毒一次。订外卖,我也不敢用自己的手机号订,都是朋友帮我订。下楼取的时候,我戴两层口罩,也怕别人担心。我每天早上和晚上主动给前台发我的体温照片,生怕他们赶我走。我也知道大家对这个病都有害怕的情绪在里面,包括我自己也会害怕,所以我也想让他们放心。在酒店我每天会接三四个电话,都是各种查信息的。
我很担心,如果武汉要封一两个月,想回回不去,长期住酒店也住不起。
我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我就会惊醒,然后浑身炸毛一样,一两个小时都停不下来。我觉得我得看心理医生,无时不刻不在害怕担心,有人突然敲门说,你不能住了。
酒店房间的空调效果不太好,我也不敢去说,也不敢让人来修,我怕别人觉得我是畏寒,病了。冷了就躲在被子里面。睡觉也是断断续续地。实在困得不行了,睡一两个小时,然后再醒,然后再继续睡。
现在我们被安置到了指定的酒店,一起安排到酒店的还有100多人。每个房间配了体温计,每天要把自己的体温上报给防疫站。这个酒店不需要花钱,三餐也都有人专门给每个房间送。看到工作人员也挺忙的,跑上跑下给我们消毒、送餐、送快递和做记录。我有时候不想麻烦他们,之前朋友送火锅的时候给我买了一个锅,我就自己在房间里煮点面,放些青菜和肉。
作为湖北人,我们其实也是受害者,根本都不知道武汉会封城,也不知道这个病会这么严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只希望疫情快点好起来,我能够回家。
B:“宁愿待在武汉,也不愿意连累任何人”
我是武汉人,这次一家老小七口人到绵阳的亲戚家过年,提前半年就计划好了。绵阳是我母亲的老家,她嫁到武汉后很少回家,回趟老家是她多年夙愿。武汉到这里1000多公里,我们想着到绵阳待几天,然后自驾到成都,再去云南。
我们是1月19日早上6点从武汉一脚油门出发,18个小时,开到绵阳,全程是我自己开车。父母都用老人机,没有关注新闻动向。
其实离开之前,我已经关注(疫情消息)很长一段时间了。12月底就在某些群里看到消息,也有医生朋友提醒,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去,出门要戴N95,但他们不说太多,可能消息也不准。我们出发前后,没有任何官方消息,谁都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武汉甚至没有人戴口罩。
1月20日凌晨抵达绵阳,开始的两天没有异常,我们住在宾馆里,半夜2点有医护人员来敲门,给我们七个人量了体温,此后我们每天上报体温,也没什么事。23日早上6点,我们看到武汉封城的消息,变得有些害怕,觉得这个事情肯定很严重。
当地人看我们的眼光立刻不一样了。你想想,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来了7个武汉的人,像丢了颗“定时炸弹”。
我的鄂A车牌尤其显眼。车先是停在亲戚家门口,我担心大家都看得到会造成恐慌,主动去派出所跟民警沟通,想把车挪一下,民警建议挪到交警大队。停好之后,不到一个小时,我就接到私人号码打来的电话,说是交警队的,你的车不能停在这里。我去挪车的时候,民警告诉我,每天都有人打电话举报我的鄂A车牌。
到绵阳游玩准备的无人机
我又把车挪到消防大队,电话还是不断。我又挪到镇政府门口,让人们看到我们没有到处乱跑。我还打算把车开到荒无人烟的深山里去停。 想想我高高兴兴出来过个年,怎么会知道这个情况。我给父母买好初四回武汉的机票,第二天短信过来,说航班取消了。又听说去武汉的国道省道村道都封闭了,走也走不了。 当地让我们一直在亲戚家里待着,镇长专门打电话,让我们不要出去。我打电话给当地卫生院,主动要求照CT,如果有问题,尽早隔离,如果没问题,让我们“居家隔离”14天后,回武汉去。但当地没有条件,照不了CT。 我努力奋斗这么多年,也算事业小成,家庭幸福,感觉自己也算是个体面人,但这几天,我的自尊心被彻底碾碎了,体会到了斯文扫地的感觉。我宁愿待在武汉,哪怕物资短缺,也不愿意连累任何人。 我要感谢亲戚的收留,如果没有亲戚,宾馆不让住,又走不出去,就很惨了。舅舅每天给我们做一日三餐。这两天一大家子人渐渐习惯了不能出门,苦中作乐。我每天陪着两个孩子在楼上楼下爬来爬去锻炼身体,还跟他们一起跟着短视频胡乱跳舞,以前工作忙,很少陪他们,现在也算是苦中作乐。 亲戚家阳台上的风景很不错,远处有雪山,楼下能看到小溪。我们盼着,还有三天过了14天的隔离期(我们一家是19号到的),能到外面放放风。 前两天一家人都急着回武汉,现在冷静下来觉得,暂时不回去也好,武汉目前物资和医疗条件都很紧张,我们跑回去也怕添乱。安安心心再待段时间,好不容易出来了一趟,就当静下心来,呼吸一下山里的新鲜空气。
当地居民在墙上张贴的标语
C:“看到视频里快饿死的猫,第一次哭了”
去昆明是早就规划好的行程,我很喜欢旅游,父母过世后,家里没人,一个人孤独,每年过年我都会出来自驾一周。我从1月20日出来自驾,当时没发现啥异常,也知道那些肺炎的消息,但那时候说不人传人,也没觉得多危险。
没想到出来就当了一回“过街老鼠”。武汉封城消息后,我连续被8个酒店拒绝,唯一接待了我的小旅店同意我入住了,但是不让我刷身份证,说给他微信发照片就行。我听互助群的群友说,这是为了不和湖北人有接触。这个小旅店环境挺差的,20多平,床单都是发黄的,屋子里有很大的烟味儿,老板管我要400元一天,但我觉得,能让我入住,我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是那种特别感恩的心情。
没想到从入住到退房,全程都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旅馆老板给我发微信语音,说旅馆1:30就停业关闭了,让我赶紧走。我又请求了半天,说愿意加钱。因为我已经2天没洗澡了,我太想洗个澡躺床上睡一觉了。但求了半天没结果,老板说你也别为难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大家都不容易。这话说的我没法接了,我就走了。退房也没人来拿钥匙,他就让我把钥匙放在脚垫底下。
幸好还有辆车,我就住在了车里,吃住都在车里。我把车开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这个地方3公里内都没有任何小卖铺或超市,半夜静得只听得到狗叫。我步行40分钟,去最近的城乡结合部买吃的,主要是买烟,买了4条。
在路上流浪的湖北人
我太焦虑了,以前好几天抽一根,现在一天三四根。我去哪儿都带着口罩,虽然我目前身体健康,体温正常,不咳嗽也不胸闷,没有任何一点异常,但也一直戴口罩,不想给别人带来恐慌。我每天不停洗手,买了矿泉水倒在手上,一天洗十几次,不停地擦拭方向盘。其实多数湖北人都是很自觉的,没有想给其他人找麻烦。
我是武汉人,我不吃野味。但没人会相信你说的话,你的户籍所在地是疫情中心的,谁看见你都跟怪物一样。我现在总觉得,路上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本来想去爬玉龙雪山,也没有旅游的心情了,只想赶紧回家。我父母都不在了,武汉的家里只有一只猫。粮食我放了10天的,我算着吃完的时候,我也就到家了。但现在不知道啥时候能回去,在家里的视频监控里看猫,它跳上跳下的,打翻了很多东西。自动喂食器没电了,它可能不知道,自己没准要饿死了。
我跟我姨说,我想回去。我姨说,你回不了,小区不能让我进,而且又会有人举报我。我姨还说,我要是回去,她和姨夫第一个去举报我。因为他们觉得我在外面,接触的人多,也危险。我听完心里特难受,平时也都是和和气气地,逢年过节也去送礼物,怎么出了事儿不仅不帮忙,还落井下石了呢?我也没微信上和她吵架,就想让她去给我家猫加个粮食,因为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她老长时间没回我,后来跟我说,怕你家也有病毒。
后来在“武汉人流落在南京”的群里,我找到了一个成功回武汉的,拜托他帮我去给猫加了猫粮,他给我发了猫的视频,我一下子没忍住哭了。事儿发生以后,我都没哭过,那真是我第一回。我觉得那猫是无辜的,我也是无辜的啊。我心想,等我回去,我家猫还能认识我吗?
我联系了一个昆明的朋友,想去投靠他。他说社区不让租房子给武汉人,我也放弃了。后来我看他朋友圈,发现原来他老婆怀孕了。我还有点自责,理解他也不容易。
我只好踏上未知的路,自驾回去。一路上,异样眼光随时都是。我去加油的时候,工作人员本来没戴口罩,但看到我车牌后,跑回加油站里半天没出来,戴着口罩又跑出来给我加油。我躲在车里,也不敢下去。大年三十那天,我步行去肯德基吃了个新奥良鸡腿套餐,算是年夜饭吧。车没敢停附近。
沿途我被拦截了好多次。量体温,盘查,拉到医院做检查。我现在就想能安全开到家,回家好好洗个澡,刮刮胡子,再给我的猫开一盒罐头。
D:“我跟朋友说,你放心,
我不会去祸害北京人民的”
我是1月20日从北京到汉口,再从汉口转车回到孝感老家的。到汉口火车站的时候,已经知道武汉的情况比较严重,所以一直戴着口罩。那会儿有工作人员在做消毒,但是候车的人几乎没怎么戴口罩,这让我挺震惊的。
之前在北京,好友群里和老家群里就是两个世界。虽然离湖北那么远,北京的朋友们已经提高了警惕,开始买口罩,甚至有朋友在封城之前就果断退票,选择留在北京,不回家过年。
回到孝感后,家人的不重视让我震惊。因为我一直戴着口罩,睡觉也戴,他们觉得我搞的像土匪,就连小孩也不让我抱。总之,除了挖苦就是嘲笑。我爸是出租车司机,我妈在酒店工作。我让他们戴口罩,他们也不当事儿,我为此和他们吵过很多次。
我家还有个高危因素,我哥在武汉工作,回来前两天还在华南海鲜市场吃了海鲜。我让他和其他人戴口罩,他们都不戴,还到处跑,笑我大惊小怪。我担惊受怕,从回家那天起,我的火车票改了很多次。从初七到初六,从初六改到初四,从初四改到初二,从初二改到初一,从初一改到大年三十。
官方消息越来越紧张,武汉封城之后,黄冈、鄂州等七城相继封城。
大年三十那天,孝感封城的消息传出来,我第一反应立马站起来,决定要坐最近的一趟车走。我妈还想让我吃了年夜饭再走:你真要走啊,你不是喜欢吃那个天麻炖鸡吗!那是我最喜欢吃的一个菜。
我爸开车送我到孝感火车站,回家的时候就封城了。
除夕的火车站从来没这么多人。很多人在取票窗口吵架,有的老人不会退票,有的人的票是买在了封城后。候车的时候,我越想越害怕,就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和妈妈都来,我支付所有的开销。但他们不愿意走。
孝感,云梦东站
火车上的人基本上都是拖家带口,很多带小孩出来的。我一直不敢摘下口罩,连饭都不敢吃。那天我除了早上六七点吃了早饭,中午赶火车,一天都没吃饭。凌晨1点,我实在太饿了,车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我开始摘下口罩吃饭。一碗泡面我吃了两站地,一有人上车,我就哆嗦一下,赶紧把泡面的盖子给盖上。等他们都安顿好我才拿出来吃。
躺在车上我五味陈杂,从内心深处,我还是有点心虚,我觉得逃跑是一个不那么对的事情。我跟朋友说,你放心,我不会去祸害北京人民的,该检测检测、该登记登记,该观察自我观察,该隔离做隔离,没事就待家。
然后我默默地整理了所有的信息,往家族群里发了很长三条消息,向大家道歉,说我走了,嘱咐他们怎么去预防,家里要囤一些物资,千万不要出门。
睡觉我也戴着口罩,觉得实在胸闷得不行,就把口罩摘下后呼吸一会儿,然后再戴上。还有时候,我觉得好热或者是发热,就一直和下铺姐姐核实,是不是空调温度过高。心里始终慌得不行。
到了北京,出火车站、进地铁站的时候我都特别紧张,生怕被遣返或者出什么岔子。没想到小哥哥都挺好的,很温柔地给你测体温,出火车站测了额头,进地铁站测了掌心。
天很蓝,我长舒了一口气,从来没觉得北京给人的安全感会那么强。我听说北京年前就开始在公共场合消毒了,警惕性比我老家高了很多。火车上的姐姐也说,她儿子的老师也问过她是不是湖北人,提前做了登记。
北京夜景
我主动打电话给居委会报备,但是居委会休息了,就给派出所打电话。我说了我胸闷和有点微微咳嗽,警察就安慰说别怕没事,他说都到北京了,就先自己观测身体状况,有问题的话,你打120或者999。心里的石头这些天终于落下来了。第二天居委会主动联系我,让我登记。
最近大家都宅在家里。香港的朋友专门买了两大包医用外科口罩,跑到深圳给我寄过来。我把这些口罩分成几份,给我们孝感本地医院寄了十几个,给其他几个在北京的朋友每人分了十个到三十个。其中一个朋友怀孕了,过几天老公还要出门上班,我给她分了三十个,他们都劝我多给自己留点。
可能有的人会指责我们这些封城前“逃”出来的人,我只能说,我的选择,是一种求生本能。在湖北被吓过的状态一直还没缓过劲来,我还会怕见人,在外边接触过所有的东西,都要洗一遍才肯放心,回到北京租来的小“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东西都清洗了一遍。
E:“局长在群里发直播视频,
让我们看大象洗澡”
我和儿子1月19号从武汉出来,先到了云南,25号跟团的里程走完,所有景点都关了。本打算回武汉,发现回不了,因为提前订好了西双版纳的酒店,就还是到了西双版纳。
一到酒店,我就说明情况,我们是武汉来的,之前都在跟团,每天有专门的医护人员量体温,经过检查我们身体没问题。这家酒店就让我们住了。不过28号,当地接到通知,游客要接受统一安排,我给安置点打了电话,心想与其在外面不知道去哪,不如听从安排。
安置点窗外的风景
刚来安置点的时候肯定还是有顾虑的,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大家又都是武汉、湖北来的,很担心会交叉感染。但逐渐心就安来了。进酒店的地方有医护人员在门口检查,酒店也每天都进行全面消毒。
住了2天,没有硬性要求不下楼,但我想尽量不要添麻烦,就自觉隔离。我看服务人员有限,大家都挺辛苦,但我到前台要一双拖鞋,立刻就送到了,即使平常住酒店,也没有这么高效的。
酒店统一安排了一日三餐,送到门口。早上有面包牛奶水果,中午配送盒饭和汤。想想武汉的家人,有的还在吃方便面呢。别人冒着生命危险出去采购,提供这么周到的餐饮,已经很努力了。
景洪市文旅局局长天天守在酒店外面,特别特别贴心,给小朋友准备了零食,给有需要的人送小浣熊多用蒸煮小火锅,还有女生用的卫生巾。知道我们好大一部分人,本来都想去野象谷,局长就在群里发直播视频,让我们看看大象洗澡。
两百多个人住在一起,矛盾、情绪肯定是有的。有人在群里反映,饭菜送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冰凉的,老人孩子吃不了。工作人员就安排,着急的先送餐。
酒店安排的餐饮
之前老有人想回去,我们群主就一直安慰、安抚,劝说大家静下来在这里隔离。群主也是武汉人,感觉年纪不大。有时候看到有人在群里发有点负面的信息,她就会挺着急的,用“正能量”刷屏。有的人反感,但我想别人图啥,大家都是陌路相逢,相互帮忙,相互鼓励,多一点体谅,多一点理解,大家都安全才是真的安全。
我也会在群里说,现在走到哪里都不安全。咱们出去,别人都怕死了,万一满大街乱晃,双方矛盾激化,也挺麻烦。还有人想不守规矩,坐上火车,到武汉说服工作人员让他们中途下车,我觉得这种事是不对的,会扰乱秩序。
我也经常在群里说,在家里隔离,跟在西双版纳隔离,没有差别。武汉是疫区,万一我们在回去的路上感染,或者感染别人,都很麻烦。
最近两天,群里的氛围明显平静多了。有人说,等疫情过了,以后还想来云南。
我家有两个亲人在抗击肺炎的一线,一个在中南医院急诊科,另一个在武汉市第八人民医院上班,我经常跟他们交流,交流的多了,我反而很淡定。
我能理解别人的态度。在来安置点之前住的酒店,我们下楼的时候,服务员赶紧戴上口罩,看到我上去就把口罩拿下来。这种时候,别人感到害怕、担忧甚至反感,是可以理解的。
安置点周围的风景挺美的,我每天和儿子看剧看电影看小说,玩游戏。我们都觉得,少发点牢骚,安静待一下挺好的。等到爆发的高峰期过了,应该就能出门回家了。
本文部分图片由自述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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