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写下“请战书”的小汤山非典医疗队驰援武汉---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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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小汤山队员有充分的防护经验,做到了医务人员零感染,可以介入,给大家提供帮助。经过小汤山锻炼的医生,更应该站出来,听调令。我们需要发声,表达我们的意愿。”
出征前的郭亚兵(左四)和同事们。新京报记者周小琪 摄
文 | 新京报记者 周小琪
编辑|陈晓舒 校对 | 李立军
►本文约3308字,阅读全文约需6分钟
1月23日,一封来自广州南方医院的“请战书”在网络流传,发起的是原第一军医大学南方医院赴小汤山医疗队(下称“赴小汤山医疗队”)。他们在“请战书”的末尾写道,“若有战,召必回,战必胜!”并印上24个红手印和签名。
此举引发示范效应,南方医院请战氛围热烈,近千名医护人员放弃休假准备随时回到工作岗位。也引发广东多家医院医护人员效仿,放弃休假,坚守岗位。
原第一军医大学南方医院赴小汤山医疗队队员请战书。新京报记者周小琪 摄
1月24日,广东派遣135名医生护士组成的医疗队前往湖北,应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这支医疗队由来自八家医院的42名医生和93名护士组成。医疗队将分为普通患者救治医疗队和危重症患者救治医疗队。
南方医院24人团队将在除夕夜23时搭乘飞机前往武汉支援。
晚上8点,他们在南方医院停车场集合,上百位同事、家属拿着鲜花前来送行。赴武汉医疗队队长郭亚兵和家人简单地吃了一顿年夜饭,便赶到了现场,他说,“我的任务就是把大家平平安安地带到武汉,再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出发前,队员们换上红色的志愿者服,在行李箱上贴上了“广东南方医院医疗队”的贴纸,排成一排,喊了三声“南方医院医疗队加油”的口号,便登上了前往机场的大巴。
这支医疗团队部分成员曾经在2003年支援北京小汤山医院,参与抗击“非典”,在当时,做到了医务人员“零感染”。
新京报记者对话此次南方医院赴武汉医疗队队长、南方医院感染内科肝脏肿瘤中心教授郭亚兵,他也是17年前赴小汤山医疗队队长,他向新京报记者回忆了当年在小汤山抗击“非典”的往事,为抗击新型冠状病毒提供了借鉴。
出发前,队员们在行李箱上贴上“广东南方医院医疗队”的贴纸。新京报记者周小琪 摄
出征武汉:“我们需要发声,表达我们的意愿”
剥洋葱:你们为什么会写下这封请战书?
郭亚兵:很早之前,新型冠状病毒刚发现的时候,我们的队员王晓艳就提出来了写请愿书的建议。因为我们发现,这次疫情与非典非常类似,和当年在广州、北京的情况差不多,我们小汤山队员有充分的防护经验,做到了医务人员零感染,可以介入,给大家提供帮助。经过小汤山锻炼的医生,更应该站出来,听调令。我们需要发声,表达我们的意愿。
请战不是一定要上前线,还不一定轮得到我们,比如55岁以上的医生,年纪比较大,不一定能上。我们更多地是想给大家信心,提高大家战胜疾病的意志。
剥洋葱:请战书发出来以后,医院决定派你们去了吗?
郭亚兵:写了请战书之后,我们有很多同事退掉回家的车票、返程,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医院今天决定,我们今晚8点出发,一共去24个人。相关的呼吸、感染、心血管、急诊等科室都派了人,护理人员也会去,他们的工作很重要,占到一半以上的工作量。
小汤山经验:“划分了干净区、半污染区、污染区”
剥洋葱: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去了小汤山?去之前是什么心态?
郭亚兵:呼吸、感染、心血管等各个科室的医生、护士、技术人员加起来一共是29个人,年纪最小的只有17岁,最大的42岁,大多数都是比较年轻力壮的。
作为传染病专业的人,上前线是我们分内的事。医生护士跟老百姓一样,对疾病不熟悉的时候,也会觉得害怕。但是经过专业的训练之后,对疾病的理解比老百姓要快,能更快克服焦虑。
剥洋葱:你们在小汤山待了多久?主要做了哪些工作?
郭亚兵:2003年5月初进去,到6月23日结束,接近两个月。出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要呆多久,还在考虑要不要带冬装,实际上待的比想象的时间短。我们当时是在17病区,有30多张床位收治病人,所有的治疗都是由我们团队来负责。
小汤山时期,医护人员和患者的合影。受访者供图
剥洋葱:在小汤山期间,医疗队实现了“零感染”,是怎么做到的?
郭亚兵:去小汤山之前,每个带队的队长都是要签军令状,保证队员一个都不感染。小汤山的防护非常严格,有很强的组织能力、纪律性,说一不二。因为这是一个团队、系统的问题,任何一个人掉链子都不行。
在小汤山时,我们有很细致的防护指南,划分了干净区(指行政和后勤办公的区域)、半污染区(指医护人员的居住区)、污染区(指病区)三个不同的区域,大家分开活动。
像我们做传染病出生的,本身职业敏感性就很高,平时看发烧一定会戴口罩,也养成了洗手的习惯。跟人讲话的时候,习惯站在上风口,不会站在下风口。有时在电梯里人多,比较拥挤,我就憋气,到了空房间再喘气。其实传染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只是看你有没有做到位。
即使在装备缺少的时候,也要保证因陋就简,做到关键位置的防护,不能不洗手揉眼睛。比如在给病人插管的时候,口罩突然烂了,可以先憋着气给病人操作,弄完再去上风口喘口气儿。这样也能达到呼吸道隔离的效果。
剥洋葱:除了防护以外,还有哪些在小汤山的经验可以分享?
郭亚兵:总结一句话,就是“心理要放松,但防护要到位”。微生物感染跟个人的免疫力密切相关,如果休息不好、焦虑,免疫状态紊乱,自然就更容易感染,所以我们不提倡疲劳战术。医护人员要保持信心、乐观的状态,才能提高免疫力。当年在小汤山时,大家心情很放松,该吃饭就吃饭,该运动还是要去运动。
医疗核心是医护人员,必须有战斗力。关键是斗志,很多人斗志一垮,就没有战斗力了。面对未知的疫情,刚入职的年轻医生产生恐慌,不知道如何防护,我们必须告诉他们怎么防,要教会他们招数,让医护人员增强信心,不能让他们还没上阵就泄气,信心是最重要的。
剥洋葱:小汤山医疗队的队员们现状如何?
郭亚兵:当年的队员都成为了医院各个科室的骨干,比如王晓艳,现在是脑外科的护士长。最小的那位队员,今年34岁,已经当妈妈了。我们现在有个群,每年还会聚两次,大家都是生死之交,感情还是不太一样。
队员们在横幅上签字。新京报记者周小琪 摄
疫情防控:“病人来了必须看,看了要处理”
剥洋葱:你刚刚提到,这次疫情跟非典很相似,主要有哪些相同点?
郭亚兵:和非典一样,武汉肺炎刚出现的时候,大家不知道它是什么病,传染途径、传染源、感染的厉害性、流行多久,这些都是未知。像非典是暴发两个月之后才知道,它是SARS病毒,武汉肺炎暴发不到一个月,很快鉴定出来是和SARS类似的冠状病毒。
相似的地方具体来说有四点,一是病毒来源不明,非典直到2017年才确认,来源是蝙蝠,这次疫情虽然也明确来源是野生动物,但具体是什么不知道;二是它的传染性,可以人传人,同时也都出现了医护人员感染的情况;三是我们都不知道,疫情会持续多久;四是病毒的发源地都是一个地点,非典是广东,这次是武汉,其他省份暴发的感染都跟武汉来的人相关。
剥洋葱:和非典相比,这次疫情在防控上有哪些难点?
郭亚兵:从传染病控制的角度来说,第一是要控制传染源,非典的病征很明确,发烧、咳嗽等症状,很容易鉴别。但这次疫情的有的人发低烧,甚至不发烧,出现了一些轻症,只认为自己是感冒,鉴别难度大,所以不好控制传染源;第二是要切断传播途径,这次的病毒通过空气、飞沫传播或是皮肤黏膜传播,要戴口罩、勤洗手;第三是研发疫苗和预防性药物。目前我们还找不到对抗病毒的有效药物,也没有疫苗。现在人对新型病毒还没有免疫力,第一波接触的人可能会有抗体。
所以目前只能从前两个方面来防控,我们医院现在单独设立了发热门诊,早诊早治,隔离接触人员,不能到处跑。总体来说,这次疫情的控制难度要比SARS大,我们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剥洋葱:南方医院也是此次疫情的定点医院,现在情况怎么样?
郭亚兵:我们医院现在单独设立了发热门诊,感染病区已经腾出了70张床位,早诊早治,隔离接触人员,不能到处跑。同时我们从全院抽调了人手,很多志愿者报名,最后选了50多人,都是年轻力壮的,我给他们做了相关的培训,诊疗的每个环节也都带着走了一遍。
昨天凌晨,我到发热门诊去看,还有三四十个病人在,负担很重,这些病人来了必须看,看了要处理。
广州南方医院外景。新京报记者周小琪 摄
剥洋葱:你们如何判断患者是否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的?
郭亚兵:依据卫健委的指南和方案,一个是临床诊断,发热门诊有发烧的,就看有没有咳嗽、呼吸道症状等;抽血,看白细胞是不是低;拍胸片,判断有没有肺炎,再问流行病学史,有没有去过武汉,如果这些条件都符合这次的标准,就可以判定为疑似了,需要隔离。二是病原学诊断,通过试剂盒对疑似病患采样,到疾控中心进行两轮核酸检测,两轮如果都呈阳性,就可以确诊病患感染了新型冠状病毒。
有的患者没有发烧咳嗽。这种叫做前驱症状,可能患者就觉得没有力气,或者胃不舒服,不会想到是病毒感染的事情。在前驱症状以后,马上就会开始出现典型症状,比如发烧、咳嗽,造成肺炎。病毒的个体差异很大,同一个病毒感染100个人,会有不同的症状,所以这也给确诊带来了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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